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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脫軌的日常

第二章 脫軌的日常

第二章 脫軌的日常

在鄰近市中心的夕昌西部郊區,可以看到一個座落在丘陵之中的平原。由於夕昌地區大部分的地方地形相對高度落差都非常大,這裡就因此成為過去人口密集的地區。據說之前在此處建立村落的共有六個宗族,讓此地從此有了「六本町」這個稱呼。不過在近期工商業快速發展的趨勢之下,對外交通不方便的六本町缺乏優渥的工作待遇,勞動人口大量流失,農田逐漸荒廢,雜草叢生。當地住民意識到這個現象後,開始積極轉型,往日的農村現在已經全部闢建成一幢幢的房屋。放眼望去,頗有一番欣欣向榮的意象。

六本町今天的夜晚不知為何格外的寒冷,天空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會下雪的模樣,不過在路上走著的少女並不在意。再過大約十分鐘,「紅蓮地獄」就會開始發動魔法,在這之前一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如果被發現行蹤,因為「鏡月」而尚未恢復的身體絕對無法抵擋炙熱的攻擊,到時候情況只會更加的不利。

就這樣在無人的道路上靜靜的走著,映襯著夜晚的寧靜。

從隨風飄動的斗蓬縫隙中可以隱約看到,少女纖細的左手食中二指上輕輕放著一縷淡黃色的微小火苗。

「聖爾梅斯」,是一種干擾魔力波動的魔法,利用這個效果,可以增加搜索式魔法的搜尋難度。

這是少女腦中歷代聖儀聖女流傳下來的「知識」,是過去某一天「突然」獲得的東西。

根據這些知識,聖儀聖女的存在是為繼承遠古時代產生的「創世神」在即將消失之際遺留下來的魔力核心,稱為「物源本質」。這個核心的存在,使聖儀聖女與一般魔法師有著極大的相異之處:一般來說,魔法師在死亡時體內的魔力會以極快的速度消散,不會在世界上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跡。可是「物源本質」不同於普通的魔力結晶,「創世神」輸入的法則讓核心藉由在聖儀聖女死亡時尋找下一個聖儀聖女來加以保存。不過「物源本質」的隨機轉移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會造成核心本身呈現極不穩定的狀態。

於是,知道這個真相的魔法師們開始千方百計的想要得到這股力量,甚至因此出現專門獵殺聖儀聖女的集團。自此以後,「逃亡」幾乎是成為聖儀聖女的少女們生活中唯一能做的事情。獨自走在六本町街道上的少女,自然也不例外。

基於這些理由,少女今天是第一次和人進行長達十分鐘以上的對話(成為聖儀聖女之前的記憶已經完全消失,所以也不知道之前到底有沒有)。在這之前,頂多在買東西和問路時會說一、兩句話而已。

(不是魔法師,卻有完全隱蔽的能力…)

想到今天第一次見面的少年,少女微微的皺起眉頭。不知道為甚麼,遇到這麼一個對魔法一無所知的人時,自己想要告訴少年的不是魔法師的世界,而是聖儀聖女的世界。

事實上,少女不願說出真相的原因自己也不清楚。不過並非是心中對少年有所不滿(坐在玄關上發生的事情已經被歸類成自己的疏忽)—準確來說,少女厭惡的對象並非針對少年,而是包含整個世界。這次的對話,似乎是一種發洩的管道。藉由摧毀一個人對魔法世界的幻想,獲得心靈上的安慰。

其實少女自己也知道,這麼做一點意義都沒有。不過,這是少女對命運的安排所能夠做的最低限度的抗議。

如果當初沒有成為聖儀聖女,沒有踏進屬於魔法師的世界,這一切將會多麼的美好?自己會過著與普通人相同的生活,如同今天看見的少年一般,每天進去學校努力讀書、放學後與同學一起出遊…應該是這樣吧,少女只能這麼推測,畢竟現在已經沒有辦法想起以前的自己了!

心中思索著這些,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六本町和市中心的交界處。

夜晚的十字路口,稀稀疏疏的人們從街道上匆匆走過。往四周看去,這裡似乎是某所學校的所在地,路口附近玲瑯滿目的大部分是一些補習班的招牌。路上的行人有很多是學生,看來都是在為不久後大學升學考試的「入學中心測驗」在做準備。

即使行人不多,少女仍然要走的非常小心。在「聖光屏障」的效果之下,人們行走時並不會自主性的閃避自己。如果不小心被路人撞到,事情就麻煩了。

一路左閃右躲,終於穿越人群,來到十分寧靜的住宅區街道。入夜以後,街道上可說是空無一人。經過一連串高難度的躲避路人行動的少女,這時才停下不斷行走的腳步,背靠在牆上微微的喘氣。雖然之前遇到這種情況時,都會解除「聖光屏障」或發動「次元束縛」來通過,可是一旦自己產生任何魔力的波動,「紅蓮地獄」將會立刻察覺自己的位置。唯一的辦法,就是勉強走過去。

(補習,學生的日常…)

想到這裡,少女這才發現一件令自己非常驚訝的事。

眼睛裡面,沒有淚水。

少女想起自己成為聖儀聖女的第一天,對於生命的無助,只能不斷的哭泣。直到五、六天以後,重新整理獲得的「知識」,知道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最終決定接受事實,做好聖儀聖女的本分。

不過即使如此,還是會哭泣。

看到一般人擁有普通的日常生活,還是會哭泣。

無法壓抑心中的難受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來發洩。

「這樣的日常,居然已經習慣啦…」

少女不知不覺露出一個微笑,這實在不應該是一個外表只有十四、十五歲的少女會露出的笑容。帶著一絲無奈,一種不想接受,卻必須接受的感慨。對於這個笑容,或許正如少女剛剛所說,自己也同樣「已經習慣」…

「世界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聖儀聖女的…」

看著天空無限的黑暗,少女若有所思的默默說道。

歷經三年逃亡歲月的少女,心中十分確信著這一點。這一句話應該是上一代聖儀聖女在死前所說的,不知道為甚麼,這一段記憶被歸類成「知識」的領域一起進到了少女腦中。不過對少女來說,記憶傳承的原因並不重要。在聖儀聖女的世界裡,時時存著這種想法就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彷彿要印證這句話的涵義似的,遠方臨近市中心的地方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少女凝視著發出聲音的方位,微微咬緊嘴唇。

隨著聲音的擴大,少女的右手漸漸握緊手中的太刀刀柄。接著,一道普通人看不到的熾紅色波動,向四周擴散而來。

時間是早上七點三十分,坂本裕翔一個人坐在空無一人的一年C班教室裡面。不過坂本絕對不是在為今天早上的國文測驗做準備,在這麼早的時間來到這裡的原因其實非常簡單—昨天晚上坂本失眠了。即使有成功入睡好幾次,可是每次總是不到二十分鐘就莫名奇妙的醒來,斷斷續續的睡眠時間加起來不到三個小時。因為受不了這種疲勞轟炸的睡眠模式,坂本今天很早就出門到學校。雖然當時校車半個小時以後才會開來,但是坂本的宿舍與夕昌高中之間的距離並不算 非常長,只有大約二十分鐘的路程。本來打算到學校好好再睡一覺的坂本,卻又被清晨的涼風吹得全無睡意,只能坐在座位上發呆。

只要仔細一看,就可以發現坂本並不是第一個來到學校的人,在第三排第二個座位上可以看見一個放在椅子上的書包。書包的主人名叫浜崎煌,是一個功課很好的學生。浜崎同時也是坂本班上的學生代表,常常要參與籌劃學校活動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現在座位上看不到浜崎的身影。

「早安,坂本君。真沒想到你今天這麼早就會到學校呢!」

聽到這句話,坂本微微的轉頭向後看去。班上除浜崎以外的另一個優等生,菊地響子,正走向坂本左邊自己的座位。

「早安,菊地同學。」

手中裝模作樣的拿著國文課本的坂本,隨隨便便的向菊地回應著。

其實坂本並不是因為要做做認真的樣子給別人看,才會拿起國文課本的。這個動作的唯一目的,就只是打發時間而已。

「原來是在準備國文測驗啊!聽說這個範圍的題目會很難,我也不大有把握呢!」

不過這個動作卻似乎完全騙倒菊地。事實上,昨天聽完謎樣少女的發言,坂本早就已經沒有心情讀書…

(說到這裡,昨天的少女…)

昨天跳出窗戶以後似乎是要和一個強大的魔法師戰鬥,不知道目前情況怎麼樣?

明明知道勝算不大,卻必須放手一搏。雖然坂本對這種生活感到一點悲傷,不過少女卻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即使談論到「死亡」這個議題,臉上堅定的表情始終沒有改變。

「咦!坂本君,課本有什麼部份無法理解嗎?說不定我可以解答喔?」

再次會錯意的菊地,看著坂本沉默不語的樣子說道。

「啊!沒有,沒有…」

「這樣啊…如果對課文有問題的話,就直接問我吧!沒有關係的!」

菊地說完露出一個微笑。解答課業上的問題是菊地的強項,下課時常常可以看見菊地的座位旁邊圍著一群女生。據說菊地特殊的解說方式非常厲害,即使上課完全聽不懂老師所說的,也一定能在五分鐘之內教會你。

(如果我真的全都問你,你恐怕到放學都回答不完吧…)

面對菊地熱心的回應,坂本只能在心中暗自苦笑。

昨天的究極恍神狀態再加上回家完全沒有複習,坂本這次的國文考試十成十是無藥可救啦!

「嗯!謝謝你,菊地同學。」

即使如此,坂本仍然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就由自己來承擔吧!

「不過我可能要等一下才會有空,學生會裡還有一些事情要去辦…」

「沒關係,反正我也還沒有讀熟,再看一下比較好。」

坂本輕輕的搖一搖頭。畢竟菊地是真心想要幫忙,自己也不好意思糾纏她到放學啊!

「坂本君今天看起來比昨天更有精神呢!考試加油喔!」說到一半,菊地看向教室裡的時鐘「那麼…我現在要先走啦,待會見。」

「嗯,待會見。」

在這麼回答的坂本面前,菊地緩緩穿過重重的桌椅,轉眼間就消失在走廊的深處。

為甚麼會走上這條街,坂本自己也不大清楚。學校附近繁華的街道上聳立著許多高樓大廈,坂本就走在某個路口右轉的稍小道路上。這條充滿參考書商家的街道雖然每天都會有許多學生來訪,不過絕對不是坂本平時會來的地方。

(今天因為國文考試的成績被老師留下來做加強輔導,自己不認真的結果居然造成放學後還得再跟國文奮鬥三十分鐘,真是得不償失啊!)

坂本輕輕的嘆一口氣,可是這個局面畢竟是自己親手打造而成的,要怨恨只能怨恨自己昨天為甚麼不好好唸書。

(居然會來這哩,難不成坂本裕翔從今天起準備要努力向上嗎?)

關於這一個理論,坂本不敢過於肯定。「努力向上」對自己來說實在是一個太過偉大的字眼,能夠達成的機率近乎為零。

不論來到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邊思考著這些邊往前行走的坂本隨意的進到一間書店。

這間書店的格局並不算非常的大,排列在展示窗前的是很多關於日期將近的「入學中心測驗」的總複習、模擬試題等等書目。牆壁四周掛著幾面大鏡子,映照出店內整齊排列的十排書架。這麼做的原因看來是要擴充狹窄的店面,讓客人產生空間遼闊的錯覺。

(嗯…國文…國文…)

坂本照著書櫃上的標籤仔細尋找,不一會兒就找到「國文」類書目的書架。一走進並排書櫃之間的走道,玲瑯滿目的書籍不禁讓他有些眼花撩亂,不知到底該如何挑選。

不過,更吸引坂本注意的並不是這些。

「咦,這不是浜崎嗎?」

他的視線停在前方,一個正認真閱讀的少年。

聽到這句話,背靠在牆上靜靜看著書的少年緩緩的抬起頭。

堅定的視線和帶在臉上的細框眼鏡,帶給任何看見少年的人一種精明幹練 的感覺。

「嗨!沒想到坂本居然會來買國文參考書啊!」

這就是浜崎的開場白,一如往常完全展現本人的風格。

(唉,演辯社真的不是一個好社團啊!)

這個學期一開始,浜崎一直大力宣揚演辯社的好處,導致自己糊裡糊塗的參加了演辯社。結果幾個星期之後,本來不善言詞的坂本在演辯技巧上果然有極大的進步。不過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坂本最近與人進行「一般對話」的能力卻不知為何在急速下降中。

「今天的國文只五十五分,不趕快惡補就真的是會完蛋的!話說浜崎你今天不是考全班最高的九十六分,怎麼也會來書店呢?」

「據說這次的大學「入學中心測驗」國文部份考題並不是十分容易,所以我就想來看一看近幾年國文考題的變化趨勢。這些年題目越來越活,確實比較難作答呢!」

浜崎這一番話頓時讓坂本感到啞口無言,雖然的確有許多補習班標榜著「先修課程」的招牌,但是浜崎的程度早已遠遠超越這個範圍。高一的年紀就去翻看大學升學考試的相關書籍,真是一個「勤學」最佳的模範。

「浜崎啊,真厲害!為甚麼你現在就可以讀高三的東西啊?難不成你高一二的課程都會先學完嗎?」

「學完是不至於啦!只是粗略看過而已,深入的部份還是要等以後認真聽老師上課啦!」

面對吃驚的看著自己坂本,浜崎只是一派輕鬆的回答。就某種程度來說,眼前的這個少年真的會帶給人一種莫名的畏懼感。

「你平常到底是怎麼讀書的,傳授我幾個招式吧!」

坂本隨手拿起一本堆疊在書架上的書起來翻看,樸實的封面並沒有多少新意,只是粗略寫著「國文攻略一本通」幾個字。這一本厚厚的書,連拿起來雙手都略感沉重。

「嗯…大致上就是課前預習,課後複習吧!預習之後不懂的部份上課專心聽老師講解,回家後複習自己比較記不起來的地方。剩下來的時間,就可以用來讀後面的課程範圍啦!」

嚴格來說,這或許就是浜崎在班上不如菊地受到同學推崇的原因吧!浜崎這個人在解釋的時候常常會把書中的「標準」解釋稍作統合就說出來,這樣子的方式自然會造成很多人聽不太懂。雖然最後還是可以讓別人理解,不過比起菊地的引導式講解法,仍然是略遜一籌。

「啊…嗯…這樣有點難以理解!可不可以再解說的更深入一點?」

成績屬於中下階層的坂本,自然不屬於一聽過浜崎的講解就可以理解的那一類。

「嗯…」

旁邊響起正在思考的聲音,把原本的解釋方式轉換成淺顯易懂的解釋浜崎似乎真的不大拿手。

對於對話出現的空檔,坂本並沒有繼續追問。只要是清楚瞭解浜崎的人都會知道,即使在這種時候不斷要求浜崎回應,也只能得到不完整的答案。畢竟統整想法組織句子是溝通中不可或缺的要素,而未經完整思考就說出來的話,會有很多的部份會產生誤解,根本無法達到傳達理念的效果。

於是坂本靜靜看著書等著,就這樣過了五秒鐘、十秒鐘、十五秒鐘、二十秒鐘、二十五秒鐘……

一直沒有回應。

(難道是懶得思考,不想回答嗎?)

不過浜崎應該不是這種人,不論任何人提出任何問題,熱心的他都一定會盡量解答對方心中的疑惑。

(應該不會是沒有聽到我問的問題吧?)

可是自己剛剛提出問題時,浜崎確實正在思考的樣子。

(還是我提的問題太奇怪,深入介紹讀書方式不應該隨便亂問?)

這更不可能,自己今天已經考五十五分,浜崎沒有必要對自己隱瞞更有效率的讀書方法。況且浜崎平時為人不會這麼小氣,反而還常常分享提升演辯技巧的秘訣給坂本呢!

(不然就是這個問題比較難向人說明,所以需要更多的時間吧?)

想來想去,坂本還是覺得這個原因比較有可能。

(那麼就再等一下吧…)

「唰—」

左手拿著書本,右手輕輕的翻頁。仔細看看,這本書詳細列出課文中每一個部份的句意判讀、詞性分析的介紹,果然不愧為「攻略一本通」。

不過,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翻頁的聲音—

「真大聲…」

連坂本這一句簡短的話,都如同被擴音器放大好幾倍,迴盪在整個書店裡面。不對,這似乎不是坂本自身的問題,而是自己周圍實在是—太過安靜!彷彿有人把聲音的輸入功能從坂本的耳朵中移除,剛剛還十分吵鬧的書店內部,現在則聽不到半點聲響。

「喂,浜崎…」

坂本將頭抬起看著書架旁的少年,但是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動作立即停止,嘴巴也無法再發出任何的聲音。

浜崎仍然站在正前方,微微張開的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麼,右手扶著滑下鼻子的眼鏡。剛剛正在看的書應該是已經被放回原位,看來是準備詳細解釋坂本提出的問題。

這一切乍看之下非常的正常,但是少年卻保持著這個動作站在前方,一動也不動。扶著眼鏡的右手停留在這個姿勢,眼鏡底下的眼睛不曾眨過一下。彷彿時間在此刻靜止,少年在這個時候的身分也從人類變成雕像,佇立在原地,不能移動。

「什麼…這到底是什麼?」

坂本抬頭往四周看去,走道盡頭快樂的聊著天的兩個女學生、似乎正在整理書架站在椅子上的店員、彎腰仔細挑選數學參考書的男學生、書店櫥窗外走動的人潮……所有人,都維持著不變的動作,一動也不動。如同正前方的浜崎一樣,一動也不動。

「喂…不可能的…吧?」

帶著驚訝與壓迫胸口的恐懼,坂本衝向書店出口,彷彿這麼做就可以逃離這個夢魘一般,極速的奔跑著。

由於所有人都靜止不動,到達店門口的距離相對縮短許多。不用多久,坂本就已經站在店門口玻璃門處。拉開玻璃門的手施加了極大的力量,造成玻璃門重重的撞上了牆壁,發出「砰」的一聲巨大聲響。但是坂本並不在意這些,亦或著心中沒有空閒去在意這些。眼前的城市,中斷了坂本腦中所有的思考,臉上的表情一片茫然。

覆蓋著地面的天空,是黑色的。

雖然現在已經超過下午四點,但是日本的天空即使是在冬季太陽也不可能會這麼早就落下的。而且更為詭異的是,路口周圍的建築物和街上的人們,身上都披著一抹淡淡的彩霞。這幅情景,好像夕陽仍然在天空上釋放著微弱的陽光一樣。可是不管坂本怎麼努力尋找,天空上都沒有散發柔和光線的星體。

(這到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面對眼前的景象,坂本除了感到疑惑之外,就只能茫然的站在原地。

在這個奇怪的半圓球形狀空間之中,似乎與「空間外面」進行了隔離,擠滿參考書商家的街道盡頭呈現一片恐怖的黑暗。彷彿走進去就再也無法走出來的黑暗,讓坂本即使身在好幾公尺以外,都不禁想要往後逃竄。可是因為驚嚇而軟弱無力的雙腿,卻怎麼也不能移動。

到底發生甚麼事?為甚麼會這樣?坂本完全整理不出任何頭緒。這個世界中甚至沒有「風」的存在,圍繞著坂本的街道除了死寂以外,剩下的還是死寂。

這時,一聲「唰」的聲音傳入坂本耳中。這個在毫無聲音的世界中第一個不是自己發出的聲響,讓坂本緩緩將視線往上移動。

一個深紅的身影,從對面補習班的樓頂跳下,降落在坂本前面的街道上。腦後的柔亮黑髮輕輕垂在腰間,手上的銀白色太刀映著夕陽彩霞閃閃發亮。以奇怪的方式出現在奇怪的地方的少女,張大眼睛望著坂本,黑色的瞳孔將心中的驚訝完全表現了出來。

坂本仔細一看,不禁瞪大雙眼。眼前的就是那個少女—絕對不會錯,就是那個昨天向坂本介紹「魔法世界」這個脫離日常生活的名詞的少女。

「你居然可以移動…為甚麼?」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少女說出讓人難以理解的話語。

面對這個問題,坂本只能保持沉默。彷彿開口回話以後,就會再也無法回到日常似的,緊緊的閉上嘴巴。

「不是魔法師卻能夠在「亞空」中…」

說到一半的話,硬生生的被打斷了。

補習班頂樓再次出現一個身影,伴隨著衣服與空氣摩擦的聲響,降落在少女後方的人行道上。

閃耀的金色頭髮因為落下造成的氣流在身後飄舞著,手上握著一把約與身 高等長的黑色長劍,和身上銀灰色的披風相互輝映。從遠處可以隱約看見,對方是一個擁有碧綠眼睛帶有歐式風格的少女。

「哼,是幫手嗎?跑來跑去的目的原來是這個,看來我真的過於低估這一代聖儀聖女的能力呢!」

金髮少女雖然口中這麼說,臉上表情卻充滿不屑。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狠狠瞪著坂本,右手緊緊握住手中長劍。

「也罷!一起殺掉也不錯!」

說出簡短一句話的金髮少女,長劍接著對空揮下。

在坂本領悟「殺掉」這個詞的涵義之前,一道熾紅的火焰已經從劍尖放出,燒灼著周圍的空氣疾速襲來。攻擊的過程中不帶任何猶豫,也不帶任何憐憫,取而代之的,是無止盡的殺戮。

然而攻擊目標,是少女。

「哼!」

迅速轉身的少女,使用銀白色太刀穩穩接下熾熱的一擊。同一瞬間,少女刀身與火焰衝擊的地方立刻發生強烈的爆炸。灼熱的空氣和極強的衝擊波以少女 為中心向周圍散開,在柏油路面炸出一個焦黑的大洞,路燈、街道、車輛……在眨眼間都被炸成碎片,支離破碎的倒在地上。不過讓坂本感到非常驚訝—不對,應該是含有絕對的恐懼的事情是:其中,也包含人類。

坂本眼前提著公事包的工程師在爆炸瞬間被遠遠炸飛出去,落在數米外的地板上。皮膚已經完全焦黑,無法辨認本來的長相。暴風襲擊範圍內的人群凌亂的倒在街道,每一個都不例外的遭到火焰紋身。這樣的情況,只能用「慘不忍睹」這個詞來形容。

(這是怎麼…回事…這…這…麼殘忍…)

這是坂本出生以來第一次看到「不完整的人體」,殘忍血腥卻又十分真實。雖然電視上可以看到許多這類的電影,可是親自體會的可能性,坂本從來沒有想過。這不應該出現在坂本的日常生活中,一個普通的高中生絕對不可能有著經歷「爆炸」現場的經驗。遇到這種情況,坂本只能站在當地,混亂的思緒沒有辦法立即做出反應。

「閃開!」

聽到少女的聲音,坂本連忙回過神來。金髮少女不知何時已經拉近與自己的距離,將左手食中兩指併攏,指尖緩緩的朝向了自己。

「Annihilate!閃焰!」

隨著這一句簡短的話語,連續發出的三發熾紅火焰彈朝坂本擊去。

坂本找不到任何比「火焰彈」更適合形容這個物體的字詞了,略呈圓球形的火焰團彷彿受到看不到的吸引力,緊緊靠在一起。其中包含的巨大熱能讓在數公尺之外的坂本皮膚感到非常難受,宛如正身陷劇烈燃燒的火場一般。燒灼皮膚的觸感在思考期間逐漸加強,一個無法讓人相信的事實衝擊著坂本的內心—

(攻擊的對象是我,這到底是為甚麼…)

這個問題,當然得不到答案。

還沒有時間思考,高溫熔融的火焰彈就接連命中坂本的胸口。

皮膚隨即傳來一陣即將燒焦的詭異觸感,身體因為受到極大的衝擊力直直向後飛去,撞破書店的玻璃,落在已經倒塌的書架上。四散的碎玻璃肆無忌憚的劃過坂本全身上下,造成劇烈的疼痛感。彷彿痛覺神經在同一時間開放到最大限度的感受,讓坂本的意識逐漸模糊,只能維持倒下的姿勢躺在已經殘破不堪的書店之中。

「怎麼可能?這個人到底是什麼?」

坂本模糊的意識,隱隱約約傳來金髮少女的聲音。不知道為甚麼,攻擊成功命中的金髮少女語氣中帶有明顯的驚訝。不過,坂本當然沒有辦法回答。

「哼!你還是先顧慮你自己吧!」

替代坂本做出回應的少女毫不猶豫的往對方衝去,銀白色太刀在奔跑期間逐漸覆蓋上一層七彩的光芒,在一片如同廢墟的街道之中展現耀眼的華麗。

接著,兩把武器在空中交會,再次引發一次熾熱的爆炸。

(好燙…好燙…啊啊…)

席捲而來的爆風彷彿導火線一般,坂本好不容易勉強維持住的意識,頓時墜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夜晚的地板在冬天顯的格外冰冷,微微吹拂的夜風闖進筆直的街道,更是增添不少寒意。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六本町與市中心連接的「岩南」大橋上經過的車輛和行人都不多,看上去非常冷清。

不過坐在頂端少女完全沒有時間顧慮這些,黃色的光芒在纖細的食指上閃爍,修復著左肩上的傷口。

以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戰勝「紅蓮地獄」。對方手中的Buster每一擊都有極大的沉重感,能夠一直勉強維持平手的局面主要是「彩虹星雨」的「引導魔力傳送方向」的特性造成的。即使獨自戰勝原本持有者「業炎暗弓」,卻還是無法完全發揮太刀本身的能力—沒有辦法自主發動「彩虹」的坡壞力量。如此一來,面對一個運用自如的火燄魔法師,簡直是不堪一擊。

可是,少女今天卻第一次親眼看見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成功接下「紅蓮地獄」自信滿滿的火焰彈三連擊。或許「成功接下」這個形容詞有些誇張了點,然而可以確定的是,「紅蓮地獄」的攻擊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雖然躺在地上的少年已經被自己在全身紮滿了魔法繃帶「聖癒」,不過造成傷害的主因是數不清的插在身上的玻璃碎片和四散襲來的微小瓦礫。簡而言之,所有「火焰」應該造成的燙傷、燒焦,甚至當場斃命的結果都沒有發生。這個現象不只讓少女摸不著頭緒,「紅蓮地獄」本身似乎也感到非常訝異。

(這麼說來,「聖光屏障」同樣對他完全沒有效果…)

少女在心中思索著。

(難道說,這是可以造成所有魔法失效的能力?)

以常理推論,這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人類犧牲一切成為魔法師的目的就是獲得魔法,擁有無限的力量。如果一個人在沒有成為魔法師之前就可以擁有遠遠凌駕於魔法師的能力,這個世界原本「拋棄所有身為人類時擁有的事物才能成為魔法師」的法則將會不再存在,造成世界的規律陷入混亂。「火焰彈直接擊中胸口卻毫髮無傷」的這種情況,是不會被開創世界制定法則的「創世神」所允許的。

話雖如此,少年仍然辦到這可以稱之為「奇蹟」的景象。在少女腦中歷代聖儀聖女幾千年以來流傳下來的所有知識之中,無法解釋的景象。

「嗯…」

從海面突然吹來的寒風,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她現在身上穿的可以無數次用魔力復原的斗蓬「極輝月凰」,是歷代聖儀聖女傳承下來的衣物。這件衣服原本的目的只是用來強化各種隱蔽氣息的魔法,因為考慮到活動的便利性,材質並不怎麼厚,所以本身完全不具備禦寒功能。冷氣團侵襲之下的東京氣溫雖然很低,不過不可能會讓身體經過強化的魔法師著涼感冒,但是全身上下的感官,仍然會帶給少女一種「冷」的感覺。

「嘶…嘶…」

這一陣極度低溫的微風,讓身旁的少年發出一點聲響,似乎是醒了。

緩緩轉過身的少年,抬頭望向眼前謎樣的少女。

「這裡…是什麼地方?」

「岩南大橋東南頂端,六本町與市中心交界處。」

面對少年—坂本裕翔的提問,少女立即明確的給出答覆。

「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正在大橋…頂端?」

坂本轉頭向四周看了看,應該是在確認自己目前的位置。

「沒錯。」

聽到這樣一個誇張的事實,坂本心中並沒有感到訝異。身上這股疼痛感,足以證明今天發生的事絕對不是幻覺。既然「表面漆黑的奇怪半球狀空間」可以真實在眼前出現,「少女帶著一個失去知覺的少年獨自達到大橋頂端」已經算是十分合理的吧!

(這種奇怪的事情居然自己找上門來…)

面對這種情況,坂本能夠做的只有在心中不斷的嘆息。如果自己今天沒有考五十五分,就不會來到參考書街;如果自己今天沒有來到參考書街,就不會看到少女;如果自己沒有看到少女,就不會因為被火焰彈擊中而喪命。這一連串悲劇性的遭遇,真的是太過於悽慘!

「唉…」

想到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坂本輕輕嘆一口氣。

這一瞬間,一股異樣的感覺浮上坂本的心頭

(等等…這其中好像有一點問題…)

坂本微微皺起眉頭,試圖讓思緒清晰起來。

(因為考五十五分,所以來到參考書街;因為來到參考書街,所以看到少女;因為看到少女,所以火焰彈從正面擊中胸口…)

找到了,問題就出在這裡。

「為甚麼…我還沒死…」

看向少女的坂本,表情充滿茫然。

「不知道,」看著倒在地上的少年,少女不假思索的回答「可是從結果來看,你確實擋下「紅蓮地獄」的「閃焰」。對普通魔法師而言可以稱的上是「致命」的攻擊,在你身上完全起不到作用。」

「什麼?不知道?魔法師為甚麼會不…啊…好痛…」

想要從地板上站起來的坂本,這才發現身體不知何時已經被纏滿散發著淡 黃色耀眼光芒的繃帶。雖然傷口大部分已經治療的差不多,不過強大的撞擊力量造成坂本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不會感到疼痛,隨便移動的結果,讓坂本發出一聲疼痛的慘叫。

「哼!即使可以抵禦魔法攻擊,玻璃、瓦礫等建築物碎片你還是無法擋開。你現在的傷口,比起之前已經好的很多。如果當時沒有立刻發動治療魔法「聖癒」,你恐怕就真的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啦!」

少女冷眼看著躺在地上的少年,接著輕輕從右手指尖彈出一個淡黃色的光球。剎那間,坂本全身上下的繃帶宛如受到共鳴一般,一起綻放出刺眼的光芒。浮現在光芒之中好幾行類似符咒的不規則文字在空中旋轉,然後又在空中的某處不斷消失。不知道為甚麼,隨著文字串的經過,坂本身上纏著異樣物品的感覺逐漸減輕。數秒之後,原本緊緊纏繞住坂本的繃帶,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個…就是魔法?」

目睹剛才奇怪光景的坂本,忍住疼痛成功的站了起來,雙眼看著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女。

「對,這也是每一代聖儀聖女在生活中常常使用的治療魔法之一,目的只是要直接從身上拿下繃帶而已。」

「呃…「聖儀聖女」是你的名字嗎?剛剛出現在街上的魔法師好像也是這麼叫你的?」

「哼!我不喜歡別人這樣叫我。」少女把頭往天空轉開,看起來是不大高興「不過,要怎麼叫是你的選擇。」

「可是如果我不叫你「聖儀聖女」,我要叫你什麼?」

坂本提出了這個問題,臉上充滿無奈。

少女聽到這句話,微微的蹙起眉頭。的確,自己以前非常不喜歡被稱作「聖儀聖女」—不對,直到現在,都是一樣的。可是自己卻從來沒想過,除「聖儀聖女」之外自己究竟有什麼樣的名字。或許以前自己曾經擁有過一個名字,但是這些記憶當然隨著成為魔法師而一起消失了。

(名字…名字…)

突然間,少女想起某段記憶。

當自己成為聖儀聖女,恢復意識之後,正坐在一個鐵製的書桌前面。書桌四周有許多的書架,裡面全部滿滿的放滿著書。從世界名著、百科全書…到書法字帖、名家畫作等等,所有書籍都分門別類整齊的擺放在一起。而且不只地板一塵不染,連書架都非常的乾淨。總體而言,那裡簡直就是一個豪華的大書房。

記得當時因為好奇,隨便翻看書桌上的課本,因而看到書本主人的名字…

「愛德拉…」

這應該是自己的名字,不,應該是還沒有成為魔法師的少女的名字。不過即使如此,把這個名字當做自己的名字道理上應該是說的通的。

「愛德拉?」

「沒錯,愛德拉!」

少女輕輕點一點頭。

「嗯…愛德拉…」

坂本緩緩重複一遍這個類似英文名字的名字。

「呃…那麼「聖儀聖女」又是什麼?」

「聖儀聖女體內存有一種高能量的魔法結晶「物源本質」,這種結晶是一種 特殊的結晶。一般魔法師體內的魔法結晶,在魔法師死亡以後會快速消散,但是「物源本質」在聖儀聖女死亡以後會隨機傳送到下一個少女體內。而所有身上存有這種結晶的少女,都會被統稱為聖儀聖女。」

這一連串的說明,坂本只聽的一頭霧水。

「魔法結晶?」

「所謂的魔法結晶,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能量所形成的物質,這種物質是魔法師的魔力來源。藉由「物源本質」這個高能量的結晶,聖儀聖女可以很容易發出強大的魔法。不過,當初創造萬物的「創世神」在其中設下一個法則,限制結晶本質的能量釋放。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人知道全面啟動需要的要素到底是什麼。所以比聖儀聖女強大的魔法師,實在是多到數不清呢!」

「你的意思是說聖儀聖女是魔法師?可是那個「物源…」什麼的不是隨機傳送到任何一個人的體內嗎?這樣的話傳送對象不是不一定是魔法…」

「「物源本質」確實是隨機傳送沒錯,所以接收「物源本質」的聖儀聖女,必須強制成為魔法師。」

愛德拉打斷坂本的話,雙眼看著坂本回答。

「可是成為魔法師不是會喪失所有記憶、情感嗎?怎麼可以強制聖儀聖女成為魔法師?這樣不會太不合理嗎?」

「這是「創世神」在「物源本質」中創下的法則,沒有人能違背這個規律。不管本身是否想要成為魔法師,都一定會成為魔法師。」

斬釘截鐵,不帶任何猶豫。

「即使自己不想當一個魔法師,還是一定要…」

坂本說到這裡,語氣已經不太能夠保持平靜。這難道是眼前這個少女這幾年來一直生活在其中的世界…

「一定要成為魔法師,沒有例外。」

聽到這句話,坂本的思緒一片茫然。記憶、情感是一個人維持生命所需的兩大不可或缺的要素,如果沒有這兩個東西,就相當於失去存活在世界上的意義。要一個人在一瞬間經歷過這個事件之後,保持平靜的心態面對未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愛德拉終究一路走過來了,接受殘酷的現實,設法生存下去。

「因為「物源本質」具有隨機傳送的特性,所以在傳送過程中難免會有狀態不穩定的階段。只要把握這個時候運用自身魔力加以干擾,就可以將這些力量吸收,轉變為本身的魔力。所以正如你所看到的,世界各地的魔法師都想要殺我,增加自己的實力。」

愛德拉宛如正在講一個平凡故事的表情,讓坂本心中感到一陣難受。不只突然間失去所有記憶、情感,又成為魔法師獵殺的對象。這種遭遇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克服,他不敢想像。

一段時間沒有開口的坂本,任由夜風吹過自己的臉頰。高處特有的強風,吹的身上的衣服四處翻飛,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

在寂靜的黑夜之中,兩人之間形成一股奇妙的沉默。

「現在先不解釋這些,你的狀態非常危險…」

首先開口的愛德拉,緩緩往前走出一步。

「雖然現在「紅蓮地獄」似乎已經不在這個城鎮,不過她親自看到你的能力,她是絕對不可能沒有興趣的。」

「紅蓮地獄…這是今天看到的金髮魔法師的名字嗎?」

「不完全正確…這是依據她的能力特性得到的「稱號」。你應該也有看到,在今天戰鬥中殺傷力極大的「火焰」,就是她的魔力本質。」

沒錯,金髮少女可以輕鬆的從手指中發射出火焰彈擊中坂本。而且破壞力驚人的攻擊摧毀了數不清的高樓、路燈,還有…

(人…)

隨著這個念頭浮上腦海的畫面,讓坂本不禁冒出冷汗。燒焦、炸傷的人類躺在殘破不堪的街道上,難道…

「說到今天的戰鬥…在那個奇怪的半球狀黑色空間中被火焰攻擊到的人,都已經死了嗎?」

對於坂本來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十分重要。即使這似乎已經非常明顯—受到如此重傷的人是不可能可以救活的。但是他還是抱有一點小小的希望,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希望愛德拉可以給予否定的答案。

事實上,如果愛德拉肯定的說「是」的話,坂本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因為這代表著這些人就這樣毫無知覺的死去,在那個奇怪的黑色空間中,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

「當然不是,」愛德拉似乎沒有察覺到坂本心中的波動「今天你看見的是魔法「次元束縛」附加產生的黑色的半球狀空間「亞空」。這是一種利用限制時間的移動來阻止空間中發生變化的魔力結界。在這個結界中,物體都能夠保持原來的形狀,不會受到傷害。魔法師因為要避免在戰鬥中造成太大的破壞,常常在戰鬥前展開這個魔法。」

「限制…時間的移動…阻止空間變化?你的意思是說物體不會受到傷害?可是那些被火焰擊中的人不是都已經傷成那個模樣嗎?」

面對這一連串的說明,坂本感到更加不解。

「你所看到的只是一些「映像體」(Hologram)而已,這個世界中你不是真正的你,我也不是真正的我。以為是自己做的決定,其實都是真身為我們做的決定…」

「什麼?」

「哼…不要打斷我說話…」

愛德拉滿臉不悅,將眼神往天空的遠方移去。

「在世界形成之初,物質能量非常的不穩定。到處四散的魔力干擾著世界本身的存在,隨時都有崩毀的危機…當時「創世神」因為要改善這個現象,就創造出一個與我們現在存在的這個世界完全相同,並且互相連結的另一個世界,稱為「鏡界」。「創世神」將兩界之中大部分的魔力輸入到「鏡界」中,藉由「鏡界」對這個世界「映像體」的魔力輸給,才終於成功維持世界的恆定。」

說到這裡,愛德拉略作停頓,才繼續進行解釋。

「不過後來「創世神」愛上一個自己的創造物—一個人類女性。在這股強大力量的控制之下,甚至希望能利用自己本身極大的魔力讓人類女性獲得永生。這種想法當然受到當時魔法師們強烈的譴責,因為如果「創世神」真的這麼做,好不容易維持穩定存在的世界將會受到強大魔力的牽引,再次面臨存在的危機。因此當時的魔法師們毫不猶豫的對「創世神」宣戰,「創世神」即使能量再強大,卻也無法獨自對抗這麼多的魔法師…」

「難道「創世神」輸了…」

「不太算是…這場戰鬥的極大魔力流動造成強大的空間扭曲,這股力量終於使的這個世界和「鏡界」的分離,在兩界之間形成一個沒有空間、時間概念的區域,稱為「次元夾縫」。這個作用產生的強大吸引力將「創世神」和當時的魔法師全部吸收進去,從此從世界上消失…」

「自此以後,兩界之間的魔力供給越來越不穩定。「鏡界」的魔力已經沒有辦法成功的完全傳遞到這個世界,這麼一來如果在這個世界造成過量破壞,將會無法修復。而解決這個問題的,就是魔法師創造的「次元束縛」這個魔法。藉由定義出兩界相同座標的區域,封鎖其中時間和空間的變化。並且在戰鬥完畢後自主引導來自「鏡界」的魔力,達到復原的效果。」

「呃…你的意思是我其實是「鏡界」中真身的「映像體」,這未免有點…」

自己不是自己?坂本只感到一頭霧水。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究竟…

「你確實是你自己沒錯!因為「鏡界」中真正的你早就死啦!」

不需要做無謂的思考,愛德拉立刻給出答案—一個比預想中還要糟糕數十倍…不不不,還要糟糕數百倍的答案。

「你不是說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是自「鏡界」中獲取能量的「映像體」嗎?「鏡界」中的我早就死掉到底是什麼意思?」

「死就是死,還能有什麼意思?」

愛德拉轉頭瞪坂本一眼,雙手抱在胸前說道。

「等一下…我的問題不是這個…啊…嗯…啊…對…既然我是從我「鏡界」中的真身獲取修復的能量,這個意思就是說真身應該是不會比我自己還要早消失 的吧!」

坂本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焦急,經過這些離奇的事件,目前自己唯一的希望只剩能過著與正常人相同的生活而已。不同於普通人類什麼的,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不對,你還沒有完全理解…」

然而,事與願違。

「凡是在「亞空」中能夠自由移動的物體,在「鏡界」中都必定沒有其真身的存在。因為「次元束縛」發動的原理即是運用兩界相同物體之間的魔力束縛,達到隔離兩界相同座標來阻止時間向量位移的效果。可以自由移動,代表沒有可以束縛的對應物體…」

「沒有對應物體…那麼要怎麼樣才可以做到原本的復原效果?」

「無法辦到…」

面對說不出任何話來的坂本,愛德拉只是輕輕搖搖頭。

「既然在「鏡界」中沒有本身的存在,魔力束縛就無法達成。在戰鬥中造成的損傷,只能用其他方法醫治。」

「……這麼說,如果我在像今天這種莫名其妙的戰鬥中受重傷,就有可能會莫名其妙的死掉?」

「對!」

如同以往,又是一個毫無掩飾的答案。

「為甚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甚麼在「鏡界」中的我會消失?」

「我不可能知道…」愛德拉暗自沉吟,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因為「次元夾縫」的阻隔,這個世界是無法與「鏡界」取得聯繫的,「鏡界」中到底發生什麼事,沒有人可以得知。」

「……」

坂本雖然想要說些什麼,卻沒有辦法發出任何聲音。或許是無法反駁,或許是不想接受,難道愛德拉剛剛說的就是真實的自己?一個不同於一般人的存在,一個連身為魔法師的愛德拉都無法解釋的謎樣物體?這樣的事實,自己怎麼可能可以接受?

冷酷無情的夜風宛如正在嘲笑這種遭遇一般,毫不留情的擊打著沉默不語的坂本的臉。

「看你這個樣子,身上的傷口應該已經可以啦!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回到地面吧!」

愛德拉持續忽視著坂本心中的想法,看著遙遠的地面說道。

接著,朝向坂本伸出右手。

「咦…這是…」

面對眼前纖細的手掌,坂本露出驚訝的表情。

「怎麼?」愛德拉看著坂本,語氣中帶著些許嘲諷「難道你認為我在看到你今天對付「紅蓮地獄」的「手段」之後還會覺得你可以自己下去嗎?」

(這個意思難道…要我握住?)

不知道為甚麼,理解到這個動作涵意的坂本感到略微不知所措,遲遲無法做出回應。

雖然這「看起來」是一件非常簡單又普通的事,畢竟自己所要做的只是握住愛德拉的手而已。不過這麼說似乎又不完全正確:對於一個高中男生而言,隨便去握住一個女生的手,本來就不是平時會做的行為。這樣看來,或許坂本表現的正是這種正常的反應…

(可是我不可能可以自己下去啊…)

岩南大橋頂端距離地面至少有三十公尺,這絕對不是憑藉自己的力量就能解決的高度。

(說到底,為甚麼要帶我到這個地方來啊…)

不論如何,思緒極速運轉的坂本只是維持猶豫的表情,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該不會想要在這裡過夜吧?」

愛德拉收回右手,雙手插在腰間說道。

「不是不是…不過這…」

坂本不知如何開口,只能說出這些意義不明的話語。面對愛德拉帶著明顯疑惑的表情,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既然不是,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呃…這…嗯…不能這麼說…只不過…」

如同之前的語無倫次,這句話充滿意義不明的詞語。

「囉唆囉唆囉唆!如果沒有問題還不快一點!」

愛德拉似乎已經感到非常不耐煩,滿臉不悅的再次朝向坂本伸出右手。

(這個…唉!隨便!)

在萬般無奈之下,坂本只好輕輕握住眼前纖細嬌小的手掌。

從手上傳來的是一種柔軟的觸感,帶來非常舒服的感覺。因為這個動作而縮短的距離,可以清楚的聞到愛德拉身上少女所特有的體香…

(不對…等等…冷靜…冷靜…)

現在應該不是思考這些的時間,坂本心中有這麼一種感覺。

橋的四周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攀爬的物體,如果硬要說的話,只有固定用的鋼索。不過要藉由這些到達地面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愛德拉的視線也明顯不在這個方向,應該是已經排除「攀爬鋼索」這個方式。鋼鐵製成的構造與地面近乎垂直,想要從這裡下去除非有壁虎般神奇的能力,否則亦是天方夜譚。

(……)

突然間,某股可怕的預感湧上坂本的心頭。對愛德拉來說,有一個辦法,似乎可行…不對,一定可行。絕對不會錯,這個辦法「只有對愛德拉來說」一定可行…

「難道要直接跳下去…」

忍不住語氣的顫抖,坂本戰戰兢兢的問道。

「握緊!」

「喂…等等—」

坂本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右手就受到一股極大的牽引力量,讓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移動。

在來不及思考的瞬間,握緊愛德拉的自己已經隨著俯衝而下的模糊身影,進入黑夜之中。

翌日早晨,坂本坐在床上,漫無目的的看著映著陽光發亮的書桌。

今天,太陽一樣一如往常的從東方地平線升起,天空一樣一如往常的綻放著自身的湛藍。眼前的一切是這麼的平凡無奇,沒有任何的改變。

「這正是…現實的涵義嗎?」

看著傷口已經在極短的,甚至可以說是快到完全不可能的時間內完全癒合的雙手,其實自己心中也明白,真正改變的,似乎是自己。

(「紅蓮地獄」一定會立刻回來這裡,到時候她的目標可能將不再是「物源本質」,而會變成你。畢竟能防禦魔法攻擊的能力,實在是太珍貴啦!)

無限盤繞在坂本腦中的,是昨天與少女分別時的對話內容,一段宣告著自己生命的結局的對話內容。

從昨天的戰鬥結果即可知道,自己和稱號似乎是「紅蓮地獄」的魔法師的實力實在相差太遠,絕對無法在她的攻擊下存活。即使她的火燄無法對自己造成效果,只要利用爆炸產生的任何物體碎片都可以輕易對自己造成傷害。面對這樣的對手…

「我到底該…怎麼辦?」

天空上純白的雲,不會回應;街道旁翠綠的行道樹,不會回應。只有早晨特有的清脆鳥鳴,彷彿在歌頌著命運的無常般,無憂無慮的不斷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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